有人的地方,就有江湖……

好吧，這句話太文藝,而且事實上有人的地方更多的是柴米油鹽，誰管江湖是什麽啊？

對於自幼被培養成暗衛的淩九來說，江湖這地方，有點兒遠。雖然不至於只存在於傳說中，但也僅限於於手下們收集的文字或者語言資料裏。在遇到舒筱之前,她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和江湖這地方扯上半點兒關系。

馬車一路快馬加鞭的從京城趕到江南,其實也用了小半個月的時間。舒硯在路上催過不止一次兩次,可惜舒大小姐一意孤行，偏要帶著個傷員不說,還不肯日以繼夜的趕路,就怕一個不小心,加重了傷員的傷勢。

所以說，在這個節骨眼上，大小姐你為什麽非要帶著這麽個累贅上路啊？！

比起舒硯的急切甚至暴躁來說，舒筱的反應顯然要淡定得多。她一面讓人快馬加鞭的往秋水山莊趕，一面還有空湊到馬車上去和淩九談天說地，順便看看沿途的江南美景什麽的。完全無視了因為時間拖延太久，舒硯急得一副快要火上房的樣子。

看著這樣的舒筱，淩九突然覺得這人挺有意思的。和公主殿下一樣，在江湖中身份非凡的她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，看得出來，她也的確是個手中掌權的人。可是和公主殿下不同的是，她那老成持重的樣子似乎只是給外人看的，私底下卻是個比較隨意的人。和她相處，其實並沒有什麽壓力，還讓自己也不知不覺中放松了下來。

經過這些天的相處，從舒筱和舒硯對話的只言片語中，淩九已經知道了兩人的身份。秋水山莊什麽的，在江南一帶地區是大有名氣，隨意即使是從不關心江湖事的公主殿下，手裏也有一些關於秋水山莊的資料。正巧，記憶力非凡的淩九曾經看到過。至於她在那種情況下救下自己是不是有什麽圖謀，淩九暫時不能也不想斷言。

馬車終於晃晃悠悠的來到秋水山莊大門前的時候，山莊外看上去一派平靜，似乎並沒有什麽可以讓舒硯一路上如此心急火燎的事情發生。

江南的建築，沒有楚京的輝煌大氣，卻更精致玲瓏。就好像一副經過渲染的水墨畫一般，僅憑著那簡單的黑白二色卻能勾勒出一種別樣的風采。

秋水山莊雖然在那充滿刀光劍影的江湖裏，但一眼看去卻沒有絲毫的殺戮之氣，反而隱約透著幾分淡泊之意。不知道的，恐怕還以為這裏住著的是哪個隱士呢。

舒筱領著淩九下了馬車，四下裏看了一眼，似乎並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妥，這才沖著舒硯一示意，讓人去敲開了秋水山莊的大門。

回個家都要這樣，難道秋水山莊真的出了什麽大事？

淩九正疑惑間，舒硯已經敲開了秋水山莊的大門。等到門內一身白色勁裝，腰掛長劍的年輕弟子打開了山莊大門的時候，淩九才終於感受到了一點兒武林世家的感覺。不過看對方臉上並無異色，想必是沒有發生什麽大事吧？

正想著，就見那個白衣弟子看到舒筱一楞，隨即迎頭就跑了上來：“大小姐，您終於回來了！”那模樣，真的不要太激動哦。

要不怎麽說武林中人的耳力都很好呢？那白衣弟子只是不輕不重的喊了一聲，片刻功夫，大開的山莊大門內就湧出了一群踩著輕功狂奔而來的年輕弟子，清一色的白色勁裝——這應該就是秋水山莊的門派服了——圍著舒筱就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。

舒筱被人圍住了，臉上除了無奈之外，還有幾分尷尬。

舒硯見狀忙過去趕人。看得出來，他的身份和這些白衣弟子不一樣，那張看著很尋常的面孔一板，還真挺唬人的，至少那些圍上來的家夥，都被他給嚇走了。

淩九從始至終冷眼旁觀，白衣弟子們圍著舒筱七嘴八舌說的那些話她都聽見了。什麽“大小姐這次回來，暫時就不走了吧？”、什麽“大小姐你回來的真是時候，歐陽家那小子剛走”、還有什麽“大小姐下次再離家出走就帶著我們一起吧，我們都看不順眼那小子！”之類的話有不少。

淩九又不傻，幾句話聽下來也明白了，這舒大小姐壓根就是逃婚離家的。而且看這些年輕弟子的模樣，她那成婚對象八成是個不怎麽受歡迎的主……至少不受秋水山莊這些人的歡迎。

舒筱大約也知道瞞不住了，忙回過頭來看淩九。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第一時間想要回頭去看淩九的反應，只是莫名的有些在意，所以下意識的就這麽做了。然後就發現……這該死的面癱還是那面癱樣，從她那張面癱臉上根本就什麽都看不出來啊！

這些熱情過度的弟子們被趕開了，可是此刻的舒筱卻有一種莫名的暴躁。她抿了抿唇，還是走過去，主動拉了淩九的手，在一群弟子灼灼的目光中，把人帶進了秋水山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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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水山莊沒出什麽事兒，其實就算江湖中有什麽大事發生，作為江南第一世家的秋水山莊也很難受到什麽大的影響。而近來能在秋水山莊裏稱得上事兒的，也就是和歐陽家的聯姻了，不過可惜，聯姻的人跑了，江南武林也因此很是熱鬧了一回。

要說起來，歐陽傑和舒筱其實是指腹為婚的，歐陽家主和舒莊主是莫逆之交，當時又正逢兩家夫人都懷有身孕，於是兩人一商量，就定下了此事。可惜後來歐陽家為避宿敵，舉家搬去了西域，所以歐陽傑和舒筱其實從未見過。

盲婚啞嫁什麽的，從來都不是江湖兒女的選擇。十八歲當口的時候，舒大小姐聽說了這個噩耗，再加上彼時那個什麽歐陽傑已經在來求親的路上了，於是秋水山莊向來穩重的大小姐在屋子裏踱了兩圈步，然後當天夜裏就包袱款款的跑路了。

舒莊主想要找回舒大小姐真的不要太容易哦，不過既然女兒不願意，他也不願意勉強。而且他也只見過嬰兒時期的歐陽傑，現在這小子什麽樣他也不知道，所以便也存了幾分考察的心思，放任舒筱跑了。

歐陽傑看上去其實不錯，是個武藝高強，相貌英俊，又彬彬有禮的翩翩少年郎，舒莊主看著挺滿意。可舒筱還是不買賬，於是在秋水山莊硬磨了將近半年之後，歐陽少年終於還是撐不住告辭了。不過事情到這兒卻還沒完……

“比武招親？！”舒筱一臉不可思議的瞪著她爹：“爹，你是開玩笑的吧？！這麽不靠譜的主意，你是怎麽想出來的啊？！”

“筱筱啊，這真不怪爹，主意也不是爹想出來的。你和歐陽傑本就有婚約在，可你偏不樂意認下這門婚事。人家千裏迢迢從西域趕過來，又在江南耗了快半年了，年輕氣盛的，你叫他怎麽能忍下這口氣？這不，人家放話了，擺擂臺，如果有人能勝過他，他就自認配不上你，自己回西域去。”舒莊主淡定的喝了口茶，半點兒也不為女兒的急躁所動。

舒筱翻著白眼：“那如果我打贏他了呢？”

舒莊主的茶杯還沒離口，聞言瞥了她一眼，搖頭道：“你打不過他。”

“……”爹，你這是看不起你親自教導出來的女兒啊！不過撇了撇嘴，舒筱沒提這茬，又道：“那如果來個老頭打敗了歐陽傑，我是不是也得嫁啊？！”

舒莊主搖頭：“這次比武僅限年齡十六到二十五歲青年才俊的，不會有老頭的。”頓了頓，又加了句：“歐陽小子也才十九，要來個四五十歲的，內功比他多練了二三十年，他也不一定招架得住啊。這小子傲歸傲，但又不傻，怎麽可能吃這種虧？”

這次舒筱沒再說什麽，只站在原地看了她爹半晌，然後扭頭就走了。

舒莊主雖然是個寵愛女兒的，但身為一莊之主，一言九鼎也是必須的。就現在這狀況來看，她爹肯定已經答應歐陽傑了，再多說什麽都沒用。而且就現在這狀況，也已經是他讓步之後的結果了，雖然這結果或許還不如不讓。

舒筱悶悶不樂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，還沒進院門就看見淩九正抱著手站在院子外的一棵梧桐樹下，看遠處的弟子練劍。

武林中人向來忌諱偷看別人練功，一旦被發現，很可能就是不死不休的結果。不過舒筱倒是不怎麽在意，因為淩九看的都是秋水山莊新晉弟子們練習的基礎劍法，連秋水山莊裏灑掃的下人都可以看，可以學，實在是不需要保密什麽的。

剛打算招呼人跟她回去，舒筱眼珠子突然一轉，到嘴邊的話就變了：“你怎麽站在這兒？身上的傷如何了？我看你之前傷口愈合的速度，這半個月過去，差不多是該痊愈了吧？”

隨著淩九傷勢的越發好轉，舒筱已經很少問她傷勢狀況了，今天突然這麽一問，向來謹慎的淩九頓時警覺起來。她微微皺著眉，臉上不動聲色的回了句：“已是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舒筱一聽，眼裏頓時多了兩分笑意：“之前有人口口聲聲說要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什麽的，既然你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，那幫我做件事如何？”

說話直來直往，做事幹脆利落，這是舒筱的性子。她也懶得拐彎抹角，開口就說出了目的，如此一來，倒是讓淩九放松了些。

“舒小姐有事便吩咐吧。只要在下能做到，赴湯蹈火，萬死不辭！”淩九信誓旦旦的模樣，言語間卻仍舊留有餘地。

舒筱聽出來了，不過她也沒說什麽，只笑瞇瞇的道：“赴湯蹈火是不必了，萬死不辭就更用不著了。只是過幾日，山莊裏會有一場比武，你替我上場如何？”

淩九眨眨眼，心裏越發的疑惑了。這秋水山莊裏高手如雲，那裏需要她一個外人幫忙比武？就舒筱身邊暗中跟隨保護的那幾個，她就算是在全盛時期，也定是打不過的。

大約是看出了淩九的遲疑，舒筱一臉無奈的聳聳肩：“比武需得二十五歲以下的年輕人參加。我家這山莊裏高手是多，不過都是些糟老頭了，年輕一輩可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你的。你就說，幫還是不幫吧。”

淩九盯著舒筱看了半晌，見她一臉認真不似作偽，終於還是遲疑的點了點頭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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